今天與親愛的冰島好友及義大利好友相聚。
義大利好友是九孩之母,因著虔誠信仰而願意成為上帝見證人,遠走他鄉,實踐隨遇而安的教義,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而無畏無懼,是我心目中真正活出宗教意義的教徒。
不是因為生活艱難或處於人生低谷才信教,然後寄望宗教能拯救人生。而是一直懇切地活在教義裡,願意自美好穩當的舒適圈裡走出來, 自主選擇了踏入動盪不足的境地。
帶著一群孩子,在只有媽媽懂一點點基礎德文,而全家都語言不通的狀態下,接受教區神父的指派,舉家搬遷到異鄉。
短短五六年,在爸爸打零工,媽媽全心照顧九個孩子的艱難處境中,將孩子一個個拉拔教養地獨立負責。
雖然日日為驚人的一家十一口龐大家務瑣事纏身,過著24年來沒有睡過一天好覺的日常生活,親愛的九孩之母仍然活得樂觀有活力。
見過不少旅居國外多年仍無法攻克語言難關或適應環境的旅外人士情狀,相形之下,九孩之母以無比的勇氣與努力,在無錢也無暇上語言課與極度繁忙的狀態下,帶著一家子德文文盲,以飛快的速度提升德語能力與適應奧地利。
我常驚艷於她的德文程度,必定是持續認真自修與練習,才能那樣進步神速。
俐落靈巧有條理的人,怎樣都能活得舒心自在。
雖然每日操持11口之家的家事與三餐,好友還是能將家裡料理得乾淨整齊,處處一塵不染。
以先生一個人打零工的微薄薪資,與一點點政府的補助金,每分錢都運用得當,都花在刀口上,清簡節省,樸實無華,卻絲毫不見窮酸。
各樣作息時間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今日三家人聚首,約好午茶時間於11口大家庭的家中相會。而他們家大一點的四個成年孩子晚間才會風塵僕僕自故鄉威尼斯回到本城。但茶點小食與晚餐開飯時間,全拿捏精準地讓每個人都沒餓到肚子,都吃得上熱騰騰的手作美食。
這真是主婦最高境界啊。
此次聚會,三家子共6個大人,與16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從最大的23歲女孩到二個最小的4歲男女大寶寶,共計22個人的吃食與招待,進行地有條不紊,輕鬆溫馨。
每次相聚,因為人數眾多,總要提前二到三個月前約好時間。也是次次都覺得在一起的時間轉瞬即過,不過講幾個笑話的功夫,7個小時就過去了。
約好下次輪到我們做東。春暖花開之時的春末或初夏,能使用露台了,才能在我們的28坪小家,擠進22個人。
需要一點構思與安排,也有許多準備工作,但仍萬分期待與好友們及一群孩子,共享午後晴暖日光,與夏夜滿天星斗。
*有9個孩子且一切家務廚事親力親為,經濟狀況也不甚好,還是能打扮地清爽俐落美麗。因爲帶孩子而把自己搞得邋遢或無力修飾打扮,常常真的只是逃避或藉口。有心有能力的話,什麼都不是阻礙。
*正宗義大利威尼斯風味的家庭料理,手工披薩真的讓人停不下來,自製義式糕餅也是秒殺。而今天又學到代代相傳的、煮義式濃縮咖啡的家族秘訣。太受用了!
淨零工作圈 在 彭樹君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聽樹君說故事
#同學會
「親愛的同學:時光荏苒,國中畢業後已經十二年了,大家現在都變成什麼模樣了呢?歡迎來參加同學會!」信末註明了同學會的時間、地點,以及刻意放大字體級數的「不見不散」四個字,還有一個誇張的驚歎號。
她看著mail上的署名,印象中是國三班上的某個同學。國中畢業之後,她和以前的同學就再沒有聯絡,這位同學竟然還有她的mail,令她一時驚訝萬分。
她並沒有仔細去看信末的時間和地點,反正根本就不會去,所以沒有知道的必要。
國中是她的人生中最晦暗最痛苦的時期,如果有一塊神奇的橡皮擦可以把那段時光抹去,她一定會用力把它擦得乾乾淨淨,直到還原為一片空白為止。那樣不堪的過往,她連回想都不願意,又怎麼會去參加那見鬼的同學會!
如果看見了當年那些同學,大概真的就像見了鬼吧。
她把這封信挪進垃圾郵件欄,決定已讀不回。
可是接下來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早上主持社內會議時頻頻失神,中午吃義大利麵把糖當成胡椒鹽灑了滿盤,下午把要送給客戶A的禮物寄給了客戶B。晚上回到家後,她把自己浸入堆滿泡沫的浴池裡,沮喪地回想著這混亂的一天,然後不得不對自己承認,都是那封同學會邀請函打亂了她的心情。
從浴池起身後,她面對著浴室鏡子,審視著自己潔白無瑕的容顏,開始換另一個角度思索這件事。也許應該去參加的,她可以優雅地出場,以坦蕩的氣勢向那些舊同學宣告,她活得很好。
她閉上眼睛,過去的片段浮現眼前,讓她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震顫了一下。
那是混雜著恐懼與憤怒的複雜情緒,是如團塊一般的回憶陰影。
她彷彿看見當年那個柔弱的女生,坐在教室一角,那是下課時分,周圍都是打鬧喧嘩的同學,唯有她低著頭讀自己的書,連呼吸的頻率都小心翼翼,盡量不要引起任何注意。她很清楚,自己在這個班級裡最好的處境就是被無視,一旦礙著了誰的眼,那就是她活該倒楣。
冷不防一隻手橫過她的桌面,搶走了她正在看的書。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搶書的同學怪腔怪調地唸出書名,立刻引來眾人一連串的訕笑。
「好噁。」
「哈哈笑死人!誰會等她啊!
「那個你是誰啦?衰爆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像是在唱多口雙簧,她的頭都快低到桌面上去了,只希望耳朵暫時關閉聽覺功能。拜託拜託,拜託拜託……..她發現自己正在心裡喃喃自語,卻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向哪一個神求救。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反正不管她呼求的神是哪一位,神從來沒有在她需要的時候現身來拯救過她。
「好了啦,別弄她了。」神默不作聲,倒是麗子說話了。
麗子是班上的女生頭目,這群人以麗子為首,向來以作弄他人為樂。她沒想到麗子竟然會為她出頭,正疑惑間,就聽到麗子又尖聲說:
「畢竟醜女也會發春嘛!」
大家爆出笑聲。接下來的那天裡,書沒有回到她的桌上,她的頭也沒有抬起來過。
直到放學之後,她才在教室後面的垃圾桶裡看見那本書,經過眾人折騰,整本書已殘破不堪。
諸如此類的事件,三天兩頭就會發生。她是麗子集團的罷凌對象之一,班上沒有同學敢和她當朋友,不然就是擺明了沒把麗子放在眼裡,那是自找苦吃。班長不敢惹麗子,導師也採取駝鳥政策,對這一切只裝作沒看到,更助長了麗子一干人等的有恃無恐。
她的國中生涯有如深淵,每天都覺得活在黑暗裡,但還是有一絲光芒存在,支撐著她每天上學去。
因為她暗戀著阿傑,只要可以看見他,彷彿晦暗的世界就有了某種光亮。
阿傑是班上許多女生喜歡的對象,就連其他班級也有許多女生愛慕,他有大大的眼睛和長捲的睫毛,皮膚比女孩還白晰,是傑尼斯風格的花美男。
她喜歡阿傑是默默地喜歡,不敢像其他女生一樣公然地遞情書和禮物給他。只要能擁有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她就很滿足了。她也不敢期待阿傑會喜歡她,環繞在他身邊的女生一個比一個強勢,彼此還會爭風吃醋。
阿傑從來不曾注意過她,可是他好像也沒有對誰上過心,向來只如偶像一樣維持著某種姿態,對任何人都視而不見。如此高冷,讓她對他更傾心了。
她偷拍了一些阿傑的照片,每天醒來睡前都要看一遍。其中她最喜歡的一張,是有一回她走過樓梯間時,正好看見他倚著走廊上的欄杆凝望著天空的模樣,她心中怦怦直跳,拿出手機拍下他的側臉,然後轉身逃離,那樣的刺激與陶醉令她那一整天都開心不已。
暗戀一個人如果一直是個秘密,就可以維持某種純淨,然而這份純淨終究還是被破壞了,而且破壞得很徹底。
那是國三下學期最後一次模擬考後,那天中午,一個同學臨時要打電話回家,向她借手機,她借出後就埋首在英文考卷的訂正裡,並沒多想。好一段時間之後,她才意識到手機已被借去許久,抬起來頭,卻發現一群同學圍著那位同學在觀看什麼,其中還有人轉過頭來看她,臉上帶著訕笑。過了一會兒,那位同學終於把手機拿來還給她,臉上也有那種令她不安的表情。
接過手機的那一刻,她驀地驚覺,難道他們剛才在看她手機裡的相片檔嗎?她忽然覺得全身彷彿驟然失血,瞬間慘白了臉。
果然,到了下午,她偷拍阿傑的八卦已經傳遍全班。
她的臉又辣又燙,心神不寧,怎麼辦怎麼辦?阿傑會討厭她嗎?會覺得她是個花癡嗎?……..她縮在自己的位子上,無論如何不敢把頭抬起來,好不容易熬過了第八節課,一放學她就半走半跑地逃離了教室。
但才離開校門不久,她就在某條巷子裡被麗子集團圍住,四五個女同學有如兇神惡煞,逼她把手機交出來,逼她說出手機密碼,再逼她自己動手把手機裡的照片全部刪除。
這支手機是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裡面的照片檔累積了許多點點滴滴,一旦刪除,那些記憶片段的畫面也就化為烏有,她當然不願意刪。而且這完全沒道理,就算麗子和她的黨羽不高興她拍了阿傑的照片,那麼該刪的也是那幾張,怎麼能要她把所有的照片全部刪掉呢?
但如果會講道理,麗子也就不是麗子了。
「誰知道妳偷拍了多少,一張張檢查太麻煩了,反正妳全部刪掉就對了!」麗子叉著腰,咬牙切齒地說:「妳憑什麼偷拍阿傑,嗄?妳以為妳是誰?不要臉的賤人!」
看著麗子那狂怒的模樣,她心中雪亮,喔,原來麗子也偷偷喜歡阿傑……她本想反唇相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摀著臉哭了起來。
她的手機不知被誰搶走,一陣操作之後,又被丟回她腳下,然後麗子盛氣凌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照片是妳自己刪的,聽到沒?如果妳敢去多嘴就試試看!」
那天她回到家時,只說身體不舒服,然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晚飯也不吃。到了深夜,她的母親才發現她高燒接近四十度,趕緊送急診,但醫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囑咐多喝水多休息。
她的燒一直沒有退,所以也就順理成章地沒有去上學。反正最後一次模擬考已考過了,學期只剩下最後幾天,不到校也無所謂。父母被她接近半昏迷狀態的模樣嚇壞了,只希望她恢復健康,其他都不強求。
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是刻意要讓自己生病的,唯有如此,她才能遠離那讓她混亂的一切。那些恐懼、憤怒、羞恥、自憐……是十五歲的她無力處理的情緒,她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逃避。
那麼,妳現在二十七歲了,會怎麼看待這件事呢?她問自己。
十五歲那年發生的事情帶給她的影響,就是讓她決定成為一個堅強的人,再不讓別人可以輕易欺侮她。整個高中時期,她除了用功讀書,還參加各種社團,努力克服原本害羞的個性,身高也在這時期抽高了不少,漸漸的有許多人說她漂亮出色,但最重要的是,她開始有了自信。是自信讓一個人從內心往外在發光。
此刻,她凝視著浴室鏡子裡的自己,看到的是一張柔中帶剛的臉,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羞怯的女孩,但想起當年的時候,她的眼中依然有著那個女孩驚惶的陰影。
我必須面對。她對自己說:唯有直面過往,才能消除那時留下的陰影。
她把那封邀請函從垃圾郵件再找回來,回覆了「參加」的選項。按下送出鍵之後,她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過了許久才平復。她知道那是曾經累積的情緒正在釋放,先前一直被壓抑著,但它們確實存在。
***
同學會那天,她穿上簡裁簡單卻質感絕佳的白色上衣和水藍色長裙,長髮以一枚施華洛士奇的水晶髮夾束成鬆柔的低馬尾,一走進會場就引起許多目光的注意,她心中緊張,表面卻維持優雅淡定,一一和那些目光微笑致意,只覺得眼前每個人都似曾相識卻又恍如初次謀面。十五到現在或許是人生中變化最大的一段時光,當年的少年少女如今都已青春不再,一時之間,她很難把眼前的任何人與從前的印象連在一起。
環視一圈下來,她並沒有看見麗子,也沒有看見阿傑,但也可能是兩人外表改變太多,讓她完全認不出來了。
幾個女同學圍上來與她攀談,對她流露出歆羨之意,吱吱喳喳地問長問短,當知道她與兩個朋友合開了一家公關公司時,其中一個女同學還討好地說:
「以前我就覺得妳是我們班最漂亮的女生,現在好像也最有成就耶!」
她驚詫不已,簡直難以置信,這位女同學當年就是麗子集團的成員之一,難道她們過去是各自活在兩個平行時空裡嗎?
原來一起經歷同一樁事件、同一個年代的人,多年之後的回憶卻可能完全不一樣。也可能是對方不想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所以扭曲了先前的記憶。更可能的是對方真的已經完全忘記了,現在說的只是社交辭令而已。
那麼,只有自己對於往事如此耿耿於懷,又有什麼意義呢?她一時啼笑皆非,在深感荒謬的同時,卻也覺得有某種頓悟。
看來,不但每個人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的記憶也是各自獨立。
所以當有人提起麗子的名字時,她發現自己比先前想像的平靜。
麗子沒能來參加同學會,是因為她的外婆前兩天去世了。麗子的母親生下她之後就人間蒸發,是外婆將她養大的。麗子的成長過程吃了不少苦,現在過得也並不好,先前幾份工作都不長久,目前暫時打零工度日。
她這才明白,當年麗子那耀武揚威的姿態背後,原來是一個情感與經濟雙重缺乏的貧瘠環境,麗子所表現出來的張牙舞爪,不過是反映了內在的低落與徬徨。
麗子挑選她出氣,或許是因為自己看起來就是幸福人家的孩子吧。
在這個當下,她心中對當年的一切瞬間釋懷。這並非她認同了麗子那時的行為,而是她懂得了,當年的麗子不過也只是個內心受傷的孩子。現在的她有能力寬恕那個孩子。
她的公司同事來訊,說是今天在另一個場地舉辦的活動有一些狀況必須她出面處理,因此她只得中途離席。當她走出會場時,一位晚到的同學正好趕到,這回她一眼就看出那是阿傑,當年的花美男如今變成了俊帥小生。
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他盯著她看的眼光充滿了驚喜與詫異,但她心中並無波瀾,對他大方地嫣然一笑,隨即翩然離去。
她知道自己不會回頭的,因為她已經把十五歲的自己留在身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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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聽樹君說故事
標題:同學會
作者:彭樹君
刊於 皇冠雜誌787期 / 2019九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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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零工作圈 在 鄭丞傑教授/醫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一個矽谷兩個世界:街友的Hotel 22
矽谷沒有人聽過這間旅館,知道它存在的人都有特殊而沉重的原因。在這個全世界市值最高的前3家公司都匯集的富裕之都,每天晚上都重覆上演著矽谷最陰暗的一面。當夜幕低垂之後,Hotel 22所背負的黑暗面也跟著漸漸升起。第二天清晨當第一道陽光灑進谷裡的時候,Hotel 22就會隨之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光鮮亮麗的上班族。他們手裡拿著筆電和星巴克咖啡,或是低頭滑手機或是談論高科技議題。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前一天晚上在同一個空間所發生過的事。
矽谷700萬的人口沒有人知道這個後窗的存在。
以兩小時為單位的家
Hotel 22並不是旅館。它只是一條公車路線,也是整個矽谷路線最長,唯一24小時營運的公車路線。22號公車全程60公里,從起站到終站一共兩個小時。單程一張票兩塊美金,所以只要有8塊美金,你就可以一整夜來回不停地坐巴士,把這裡當作全世界最廉價的旅館,也就成了某些遊民每天晚上過夜的地方。
美國沒有騎樓也沒有小巷。入夜以後無家可歸的遊民們很難找到避人耳目的棲身之地。只是,長期夜宿街頭的人遮風避雨遠比避人耳目重要。搭有冷暖氣的巴士能夠避風避雨,同時睡兩個小時支離破碎的覺,這就是他們的五星級旅館。Hotel 22這個圈內的渾稱就是這樣來的,這個秘密一直沒有傳開,直到幾年前《紐約時報》才披露了這個與我們真實世界平行共存的黑暗世界。
矽谷街道
美國矽谷的街道多屬於沒有騎樓的型態,難以遮風避雨。
眼不見為淨的遊民
美國各大都市都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傳統的流浪漢多半沒錢沒工作。他們很多都吸毒嗑藥酗酒,要不然就是殘障或智障,靠著在街頭乞討為生,或是在速食餐館門口的垃圾箱裡面找尋下一頓晚餐。看到這些人我們基本的反應都是避而遠之,有時候我們甚至在內心咒罵他們四肢健全為什麼不去工作。
剛到美國的時候看到這些乞丐都會忍不住丟幾個銅板,後來美國朋友告訴我,那樣等於幫助他們買酒買毒,所以後來我也不丟了。社會看他們是同情中帶著罪有應得。
入夜後如果走在舊金山鬧區的人行道上,在觀光客步履雜踏的縫隙之間,你會看到建築物牆邊不時參差著一堆堆的破毯子,那都是躺在地上的遊民,冬天的時候他們有些也許就永遠不再醒來,經過香奈兒的專賣店撲鼻而來的很可能是尿騷而不是香水味。
美國廁所文化與台灣大不相同,他們很少有公廁,商家廁所也不外借,地鐵站或公園的廁所常常是上了鎖,為的就是怕流浪漢霸佔吸毒。 社會大眾對於流浪漢的存在就是以圍堵和避而不見來處理,光是舊金山市就有1萬2千這種被眼不見為淨的流浪人口,他們對大多數夜歸的行人來說只是路邊一堆堆沒有動靜的破毯子。
第一次迫使我以流浪漢的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是有一次我在路口等紅燈,看到街頭轉角有一個中年婦人穿著一件蓬鬆而骯髒到看不出原本真正顏色的大裙子;她蹲在那兒,兩眼直視前方。不一會兒,我看到淡黃色的液體從她的兩腿中間流出來,橫跨人行道緩緩流到馬路邊。
幾個塑膠袋、一條毯子,可能就是遊民全部的家當。
紅燈下聊天的人繼續聊天,滑手機的人繼續滑手機,走在人行道上的人跨過那條黃色的溪流,繼續他們的旅程。沒有人對溪流的來源感到好奇。人們已經學會告訴自己這種景象從來不存在過。那是在光天化日車水馬龍的街頭,可是她的眼神始終像動物一樣呆滯,沒有感覺、沒有羞愧、也沒有迴避。
那一幕讓我震撼了很久,原來他們沒感覺到我們的存在。我們共享同一個空間,可是雙方的世界完全互不存在。
新一代的遊民只是戰敗的矽谷人
曾幾何時矽谷房價飛漲,街頭遊民已經不再限於吸毒嗑藥和精神不正常的人。今天在矽谷有工作已經不能擔保有棲身之地。在這個最富有的國家平均收入最高的城市裡,如果拿的只是最低工資,你距離夜宿街頭也不過是一張支票而已。
Hotel 22的住客已經不同於傳統的街頭流浪漢,他們淪落街頭並非出於毒癮,也不是自甘墮落,他們只是不幸在矽谷殘酷的戰場上被淘汰的一群人。
吉米過去在高科技公司擔任廚師,後來失去工作淪為街友。 每天晚上睡在Hotel 22來回4趟熬到天亮,這樣可以免於夜宿街頭。只要花8塊錢就可以保溫暖。他每天晚上都會拖著全部家當,在10點左右登上巴士,投下價值2塊錢的零錢,走到最後面找個位子把帽檐拉低,開始這漫長顛頗的一夜。
2個小時以後巴士到了終點站,司機會打開電燈,把他們全部叫醒趕下車,有時候還需要借助警力強力執行。在這個安全,溫暖又可以避風避雨的空間裡,能夠多賴一分鐘就可以少一分鐘的煎熬。下了車以後他會睡眼惺忪地走過馬路,在漆黑的寒夜中等上半個小時,再搭下一班回程的巴士。就這樣,他一夜來回兩趟,已經跑了1年多,求的只是支離破碎的棲身之地。
這條路線經過蘋果、臉書和Google,也經過他的老東家微軟。
女遊民微雅也是因為受傷不能工作。買得起車票的時候她就享受一下住Hotel 22。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睡公園板櫈,睡巴士對她最大的意義就是安全感。無家可歸的婦女除了所有該有的苦難與不便之外,還得面對安全問題,一張車票至少可以暫時買到2個小時的人身安全。
帶著孩子每晚毫無目地來回穿梭
另一位失業多年名叫尼克的40歲父親,帶著一個唸小五的11歲女兒,也是Hotel 22的常客。他們如果搶到最後一排,就可以佔三個位子。爸爸坐著睡,女兒就圈著身子躺在爸爸身上睡。凌晨 1 : 45,巴士抵達終點站。小女孩比爸爸先醒,看到回程的巴士已經在對街等著。她急忙搖醒爸爸,父女兩人抓著家當飛奔跑過馬路,又開始另一段半醒半睡的旅程。他們算好時間,在天亮的時候回到前一天晚上的起點,然後送女兒上去學校的巴士。她還是必須要天天上學。
這對父女就這樣每天晚上住在以兩小時為單位買來的家,當然報導這則新聞的媒體並沒有談到他們每天如何面對如廁,洗澡,換洗之類的基本問題。也許這些對他們來講已經都不重要了。他們唯一能夠買到的就是一個可以坐著睡覺的地方。過去4個月來這對父女從來沒有睡過床。
無家可歸的人在22號巴士上度過漫漫長夜。
尼克從外州搬到矽谷靠打零工維生,求的只是這裡的工作機會。運氣好的時候他可以搬進日租的房間。收入不穩定的時候他就必須搬進 Hotel 22,他自認很幸運還能夠付得起一趟兩塊錢的車資,否則他就必須帶著女兒夜宿街頭。
兩個交錯而不交集的矽谷世界
當全世界的人想到矽谷,他們想到的都是蘋果或Google的商標。他們想到的是無盡的財富與機會;他們從來不知道高科技帶來的生機蓬勃背後,有一個壓縮後被扔近垃圾桶的族群——他們不是毒蟲酒鬼,他們只不過是戰敗的矽谷人。這個鮮為人知的後窗和矽谷炫耀奪目的科技櫥窗形成強烈的對比。Hotel 22是一個微宇宙,裡面住的是被丟棄的失敗者。他們的故事一直沒有流傳出去。世界對蘋果總部巨大環形建築何時完工的興趣,遠遠超過這一小撮每天深夜毫無目地的跟著22號巴士來回穿梭的矽谷人。
世界各地的科技菁英無不想要擠進諸如Apple等公司。
隔天一早趕著搭同一條路線上班的高科技通勤族,也從來沒有人知道太陽升起代表另一個陰暗世界的結束。吉米、尼克和她的女兒,以及那些每晚跟著巴士來回奔波240公里的住客們也在日出的那一刻,就在矽谷耀眼的陽光下悄然消失。當晚這個矽谷的後窗會在矽谷人都鑽近被窩之後再度浮現。就這樣,這兩個世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為人知地交錯著,卻也巧妙地從來沒有交集過。
回到那位失業的廚師吉米……他的背包裡隨時帶著一條繩子。他說準備實在熬不下去的時候用。
最後,一起來看
2015 Sundance影展入圍最佳紀錄短片《Hotel 22》。短片只有8分半鐘,沒有旁白、只有幾句髒話和咒駡。
(5:03 ~ 5:30 那段對白是一位民眾辱罵這些游民是垃圾, 把公車當旅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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